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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八十四章:被貶的韓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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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爌在宮中奏對的時間其實並不長,不過區區半個時辰而已,但是等到他走出乾清宮的時候,即便是有隨侍身邊天子多年的資歷,亦是忍不住被冷汗濕透了後背。

殿中的一番奏對,看似輕松,但是韓爌卻知道自己只差一點就面臨被天子厭棄的結局了,跟隨天子數年,他心裏清楚,天子是個極有主見的人,而這樣的人,最忌諱的就是被人打亂自己的安排。

平心而論,韓爌雖然是摸著天子更深層次的性格才做出的決定,但是在他說出口的時候,他能夠感覺的到,天子心中的怒意是實實在在的。

若非是有元輔大人出面轉圜,遞了個體面的臺階,自己或許就被天子發配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去了。

雖說最後天子或許能醒悟過來,但是醒悟過來又怎樣?

天子是君,君是不會錯的,要錯也是臣子的錯!

到時候木已成舟,即便天子心中知道自己犯了錯,也會順水推舟繼續將自己扔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去歷練,當然,或許天子以後還會再提拔他,但是別忘了,圍繞在天子周圍的人,個個都是他的競爭對手,這些人可不會放任他東山再起。

韓爌的確是有自信,但是沒有自信到天子身邊非他不可,江山代有人才出,或許過些日子,天子身邊就會有新的人接替他。

即便是天子一直念著他,最後將他調回來,但是毋庸置疑的是,在仕途上他已經遠遠落後於人了。

所幸的是,韓爌安安穩穩的度過了這一劫。

危險和收益是成正比的,經此一役,韓爌似乎找到了日後在朝堂之上的生存規律,雖然只是一絲明悟,但是他不知道的是,今天的奏對將成為他以後數十年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根基所在,大浪淘沙,無數曾經和他並肩而立的同僚都紛紛黯然隱退,唯有他一步一步的踏上了人臣之極,成就了一段君臣佳話……

乾清宮中。

目送著韓爌走出了殿門,老首輔方才轉過身輕輕嘆了口氣,搖搖頭道。

“陛下真的打算讓韓諭德去蘇州府嗎?如此一來,他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!”

人老成精如他,自然瞧得出來,皇帝雖然生氣韓爌拒絕他的安排,但是卻不會因此而責怪他,當今最大的優點就是謀定而後動,極少在盛怒之時做下任何決定,這也是王錫爵對他最欣賞的地方。

即便他方才不開口,恐怕皇帝也不會太過苛責韓爌的。

只是最後皇帝的安排,卻是叫他有些看不懂了。

要知道,國朝以科舉為尊,但是實際上是三途並舉,即科舉,舉人,監生這三種人當中選拔官吏,由此也誕生了流品之說,科舉出身的進士為清流出身,舉人監生出身的則為濁流出身,至於連功名都沒有的,只能在衙門裏打雜,至多做到七品小官,謂之雜流。

而由這三種出身的流品,又隱隱在官職當中同樣劃出了流品,最頂級的清流官職,就是翰林院,禮部,國子監,科道言官這些人,其中以翰林院最為清貴,按照規矩,每年的一甲進士都會進入翰林院,而二甲的前幾名則是需要繼續考核,才有機會進入翰林院,而自英宗皇帝之後,又有非清流不得入閣的說法,就是說,如果沒有清流的資歷的話,壓根就沒有機會入閣。

除了這些清貴的官職之外,國朝其他的衙門並不謂之濁流,但是其實也差不多,進士在翰林院或是科道官職當中轉遷任滿之後,調任其他衙門,平地坐升一級。

不需要理由,這是國朝士大夫公認的道理,因為清流轉濁流,算是降了流品,自然要升上官階。

而出了清流和濁流的說法之外,還有京官和地方官的說法,京官清貴,地位也高於地方官,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,更別提京城是天子腳下。

哪怕是一個五品小官,權力也未必就比鎮撫一方的大員弱多少,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吏部的文選司郎中,就被譽為權力最大的五品官員,只要是三品以下的官員,到了文選司郎中面前,是虎也得臥著,無他,這文選司郎中可是把這天下官員的升遷任免,誰能不巴結。

地方官雖然威風凜凜,但是權力和京官卻是差的多了,故而從京官調到地方,若非貶謫,同樣要平地坐升一級,這同樣是文臣認可的升遷規則,甚至於大部分的人,哪怕不要這個品級,也不願意調出京師。

而韓爌應該說把前兩條都占全了,他是萬歷二十年二甲十一名進士出身,爾後便進入翰林院觀政,授庶吉士,再之後被調入詹事府隨侍太子,擔任的一支都是清貴之極的官職,即便是到朝中擔任科道官,都算是委屈了,更何況是去當地方官。

按照官場流轉的規則,清流京官被調任地方濁流官職,應當連跳兩級,詹事府左諭德乃是從五品的官職,而蘇州知府不過是正四品的府尹,相差正好兩級,所以說這次韓爌乃是平調而非升遷。

但是不要忘了,韓爌是什麽人,他可是天子近臣,身負從龍之功,雖然這玩意說起來有些虛無縹緲,但是真要細論起來,輔佐太子也算是大功一件,從詹事府調入朝廷,也是要提升一級的,但是皇帝顯然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這一點。

這在王錫爵看來,一方面是對韓爌的歷練,另一方面就是對韓爌不知進退的懲治了。

要知道,韓爌雖然年輕,但是身上累計的資歷也足以成為僉都禦使巡撫一方了,朝臣自然也看得出這一點,但是現在天子只給了他一個小小的知府,雖然算不上貶謫,但是也差不多,而造成這個後果的原因,很顯然是因為韓爌得罪了天子。

而官場當中最不缺的就是趨利避害,落井下石的人,韓爌雖不至於真的受到什麽打擊,但是從今以後無人問津卻是免不了的,這既算是歷練他的心性,恐怕也算是對韓爌的懲罰了。

只是讓王錫爵有些看不懂的是,天子提出此事的時候,韓爌並無任何不滿之色,而是坦然接受了這份任命,似乎看不到自己即將面對的局面一樣,著實是讓他有些疑惑。

不過疑惑歸疑惑,王錫爵對於這個年輕人的印象還是不錯的,所以罕見的又替他說了句好話。

只是朱常洛卻是擺了擺手,道。

“元輔不必擔心,這韓爌素來順風順水,讓他吃吃苦頭也好,朕心裏自有考量!好了,傳禮部尚書馮琦覲見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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